【文学传灯】倘若亨特不是特务

我看了两遍《不可能的任务：全面瓦解》。这是我第一次看这系列的电影。

汤姆克如斯扮演迷倒众生的特务亨特。不像007，亨特没太多机智幽默的对话，是老老实实执行任务的“模范特务”。在复杂陡变阴影重重的间谍世界里，虽然能力超凡，亨特更迷人之处在于他秉持有些“稚气”的道德观，重感情，但脸上绝不显示出来的个性。

借用亨特直属上司一句话，亨特“不放弃一条性命，也不放弃百万人性命〞。

为拯救队友丢失重要的钸（引爆核武的配备装置），不为顺应罪犯计划而牺牲法国警察，更不因为行动曝光射杀无辜女警—— 比起许多动作片为效果草菅人命，这样的处理确实让人感到欣慰，胸口一阵温暖。

后来为拯救一整个村庄驾著直升机把敌人撞垮，失去意识醒来后，前妻轻抚亨特头发，亨特向她道歉。

为何道歉？原来亨特为了拯救世界，不得不把前妻对世界隐藏起来。对此亨特愧疚不已。

纵观电影，有些多愁善感的亨特总在道歉。总为自己“没有办法救完所有人”而自责。

要我说，这或多或少有些偏执狂意味。看似情操伟大，但细想，不是活在自己世界的封闭性逻辑里头吗？遇到比较棘手刁钻的人恐怕会说：不是我让你救我的啊！是你一厢情愿而已，为何要我跟随你的想法呢？煽情的家伙。

或许，所有英雄都有点煽情吧。

没一点煽情和自顾自怜，恐怕不会是好英雄。

电影里有个重要环节：恐怖分子首领向观众阐述其“另类文明世界观”—这其实不新鲜，许多电影都曾经出现如此桥段。对恐怖分子而言当今世界的秩序和所谓文明不过是加速人类毁灭的推助器而已。恐怖手段只是欲使人们明白重新建立秩序必须彻底摧毁。

因为“没有最大的痛苦，就没有最大的和平”。

恐怖分子的思想逻辑总让我有遇上蹩脚保险推销员的错觉。当然后者还是比较温和理性的。

恐怖分子有自己的偏执，在我看来，亨特也不遑多让。他的偏执在于“总把世界的责任扛在自己身上”，活在自己的小宇宙里。情操当然伟大，可亨特生活里恐怕是那种别人希望他停下来好好为自己著想，不要奋不顾身去做一些得不到回报的事，甚至让人觉得唠叨的人物。就是那种把你照顾得体贴入微，让人忍不住惊呼婆妈性格的人。试想想，若亨特不是特务，日常生活的他会怎样？居家好男人，煮饭做菜，打扫家里，载送孩子，亲自指导孩子功课…八九不离十。

如果读到这里让你觉得我有任何“讥讽英雄”论调的话，我郑重抱歉— 我全然没那个意思。恰恰相反，实际上，我现已是亨特的忠实粉丝了。

亨特拚命道歉后，前妻温柔安慰：别再道歉了。没有你，这座村庄早就不存在了。因为你，我才能每晚睡得安稳，因为我知道这世界某个角落依然有你。

这段话是对亨特作为特务身份上天下地的灿烂生涯最重要的回馈和注解。

问题是，为何是亨特作道歉的角色？为何不是那些坏蛋道歉？

电影从头到尾，我还没听过恐怖分子一句道歉或是内疚（好吧，这要求简直天真烂漫）。为何每次该道歉的人没道歉，没必要道歉的却拚命道歉，把罪过都拦在自己身上？亨特的道歉显得如此彷徨、无助。我想，这大概是为何其他伙伴对他都怀有一种不忍的疼惜的心绪吧。

企图制造亨特叛变策反的敌方首领早就把亨特的悲剧性点明了：一人奋不顾身却不断被政府抛弃，其忠诚可以经受多少考验不倒塌？他的忍耐可以维持多久不溃散？亨特面对的不仅仅是坏蛋，而是组织，体制，国家。恐怖分子发动袭击，国家内部各种组织已被“渗透”不可信，最后只剩亨特卖命上阵。

情节千篇一律，这次我却另有深刻体悟：关键时刻，还是“个人”发挥决定性作用。

电影尾声，恐怖分子把亨特前妻放在最终引爆核武的场所，引亨特前往。为何一个立志要对抗现代文明的庞大恐怖组织，最后时刻紧抓一位疲惫不堪的特务不放？因为要从心里层面打击对方？要让这位秉持“可笑的”旧世界道德观念的家伙，一睹崭新世界从毁灭飞舞的尘埃之中升起？

亨特在首领心中留下一根拔不出的刺，因为他代表“腐败”的旧世界。而且是最为顽固的那个。

电影情节饱满丰富，但我觉得电影欠缺亨特一个镜头。一个当他拉动铁勾把地方首领弄下悬崖，亨特悠悠说“This is for Hunley（上司名字）”的镜头。

亨特始终坚持如此拚命，多多少少和上司被刺死有关。

世界的安危当然很重要，但我更愿意相信亨特极度渴望为上司报仇。亨特任务失败，上司处处为他维护，只为他那份“不放弃任何一条性命”，为此呕心沥血死而后已的精神。就这方面而言，上司显然是这场敌我难分扑朔迷离的追逐当中最大的定心支柱。而敌方首领一击摧毁，亨特不跟他拚命才怪。

关于亨特，我就说到这里吧。

开始我以为这只是〞又一部大型商业动作片〞而已。没想到电影最后，亨特的品德个性让我弯腰折服。大概是阿汤哥把角色扮演得丝丝入扣，出神入化的关系吧。无论如何，希望亨特永远都不只是一介平民，而是那不顾一切火拼奔走，又惹人心疼的帅气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