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景:微型华小的故事时有所闻,但人数最少的要数雪兰莪福隆港华文小学。去年一名小六生毕业后,该校今年仅存一名三年级的学生,而且此状况有可能维持到他毕业。和其他微型华小的困境不同,福隆港华小无法再招新生,目前正等待教育局批准迁校的申请。
即使你人缘不好,没被邀请参与同学会,也不能说自己没有同学。9岁的陈其贤,才是没有同学的孩子,因为他是雪州福隆港国民型华文学校唯一的学生,就像上私人补习班一样,他享有校内2名老师、1名校长的所有关注。
征服九曲十八弯的山路,来到福隆港山上的“最微型”华小。眼前一切与其他学校无异,大门口设有保安亭,进入校园前,必须填写访客资料;校长、老师和学生都遵照全国华小的服装标准,没有因为学校式微而表现松懈。唯一不同的是,虽是上课时间,校园内却出奇地安静。没有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也没有莘莘学子稚气的朗读声。
仅有的学生,三年级的陈其贤正在上英文课。校长洪美芝指,学校目前的状况确实对陈其贤带来一定的冲击,“毕竟是孩子,一个人上课肯定会寂寞。没有同侪,他无法拥有正常的社交生活,缺乏集体学习和活动的机会,难免比较内向。”陈其贤一年级时还有一名女同学作伴,但隔年,该同学和哥哥一块转校,全校就剩下陈其贤和六年级的哥哥陈其润。今年哥哥升上初中,陈其贤一人到校,成了唯一的学生。
福隆港华文小学目前有两名男老师──锺加胜和钱光成,两人都是26岁,皆为初出茅庐的新教员。钱光成负责执教国文、英文、美术和体育,其他以华文为媒介的科目,则由锺加胜和洪美芝分担。洪美芝笑说:“2位男老师都年轻有为,还有一名男书记也很能干,我们小小学校,早上有两名保安,晚上也有两名保安,非常安全。之前我听到怪声,有点害怕,保安跟我说‘校长,你不必怕,你喊一声,我们大家都会出来保护你。’”作为全校唯一的女性,校长的勇气和魄力都让下属们非常佩服,锺加胜私底下透露:“校长是Superwoman(女超人)。”
洪美芝去年4月被派往该校出任校长,献身杏坛26年的她笑说自己身在这个岗位,早已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有车、有电话,哪里都不算远。”来自莎阿南,育有两名尚在求学的孩子,她说:“我每个星期五放学了就下山回家,2小时半就到家了。”她认为,环境造就孩子的能力,母亲不在家,孩子必须独立,很多事情,即使硬著头皮,也得自己完成,对他们来说,是很好的锻炼。
执教微型华小 无关牺牲
钱光成每日来回位于八打灵再也的租屋,洪美芝和锺加胜则在上课日寄宿学校旁的板屋。说实话,对城市人而言,宿舍相当简朴。来自繁华城市,洪美芝倒是不抗拒山上的生活,“就当作沉淀,城市里塞车、噪音、大家每天匆匆忙忙,这里完全相反;但人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自然而然会想逃跑,一般人上来也无法待得久,会闷,我们是有责任在身,不一样。”对洪美芝而言,这无关牺牲,投身教育,她笑称是“豁出去了,收不回来”。
福隆港华小早在前两年就因学生人数递减而受到媒体关注,今年只剩一名学生,难免吸引多家媒体采访。洪美芝护学生心切,一再表示,希望媒体不要刻意放大事件,最重要是别影响到学生的学习。她说:“老师本来就是学生在学校的父母,保护他、教育他,就跟父母的角色一样。”人数太少,许多活动无法举办,老师们就带著陈其贤到其他学校参与运动会,也为他安排学习之旅。撇开没有同伴这一点,洪美芝说:“他其实是幸福的孩子,万千宠爱集一身,我们都在守护他。”
小学生涯 孤独为伴
在桌椅保留,但没人售卖食物的食堂受访,陈其贤说自己喜欢福隆港,但不想独自上学。他在5兄弟姐妹里排行第四,哥哥小学毕业后到新古毛升学,他也想跟著去。他的母亲是来自砂拉越的土著,父亲以英语和他沟通,因此他的中文表达能力不佳,他说:“我有跟爸爸说我想转校,刚刚过去的星期一又说了一次,但他好像有点生气,好像要骂我了,我就没再说。”他说自己有点伤心,因为改变不了现况,又不知道该如何与父亲沟通。
小小人儿心里有许多无奈,他最喜欢的运动是就算全校人加起来也组不成两支队伍的篮球,而他最喜欢的老师是已经不在该校任职的一名男老师。虽然有许多事不如孩子意,但父亲终归是爱子心切。休息时间给他送食物,放学时间一到,父亲的摩哆马上出现在校门口。抓紧时间,与为父者陈序光说上两句。他无奈表示:“在新古毛念书的儿子也是托人照顾,其贤才9岁,怎么放心让他下去?谁来照顾他?”
再问会否担心孩子长期孤独为伴,将来无法融入社会,他说:“不会的,他上了中学,自然会交到朋友,他的哥哥也是这样啊。”这时候,陈其贤背著书包走出校门,陈序光拍拍后座示意儿子上车,一边用温柔的语调问他:“You not happy huh?(你不快乐啊?)”,摩哆慢慢驶离,两父子的背影渐渐远去。陈序光是技术人员,太太则是别墅管家,为人父母都想为孩子好,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旁人无谓去质疑他们的选择和决定。
人口持续外流 难改迁校宿命
福隆港华小曾因土崩,两次搬迁,躲得过灾害,却躲不过人口外流导致的学生不足。来自彭亨文德甲的现任董事长王禄珍在福隆港生活了62年,他无奈表示,人口外流是无法避免的事。
当地人世世代代都以看管别墅为生,从早期为殖民时期的官员服务,再到如今为马新等地的富商打理,“最繁盛的时期是70年代至90年代,那之后人们就开始慢慢迁出,因为孩子长大了,外出念书、工作,在外地置业,安定下来,也因为年轻一代对管家的工作不感兴趣,纷纷往外头发展。”77岁的王禄珍是厨师,别墅主人上山度周末时,由他打点三餐。“我也想退休了,下山去吉隆坡女儿家里住,但老板留我,就再做多一阵子。”
从前,福隆港有多达40户华裔,如今剩下的华裔家庭寥寥可数,即使有,也是老人,所以说,除了陈其贤年仅4岁的妹妹,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将来也不会有其他的孩子入学。俗话说,有华人的地方就会有学校,海南先贤在1938年创立了福隆港华小,如今随著华人的移居,这所学校也注定了要迁离该地。王禄珍透露,早前一家发展商计划在加影的发展地段预留校地给福隆港华小,后来发现该区域已有另一所华小,所以计划将学校迁往仁嘉隆,惟迁校计划仍在商议中,但即便批准,待校舍建成,也是两至三年后的事,届时,陈其贤也应该小学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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