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致富不仅是每个人的愿望也是国家要实现的基本愿望。在盛行比较的当代社会,更是社会政治稳定的基础条件。

一个国家若长期受困于极端贫穷还可能形成一种贫穷促进贫穷的恶性循环中,而更难脱贫。特别是人口增长又快过经济增长的话,更是动乱之源。要如何才能成功脱贫?一种自16世纪以来,便流行的观点是,选择走重商主义的路线,也就是一国应偏重出口,抑制进口。只要出口长期高于进口,便可积累财富。政经学界有人认为,16世纪的英国便是走重商主义路线,而二次战后的东亚诸国/地区,如日台韩也是走这条路线。

一般上,当前的中国也是走这条所谓的东亚模式路线,只是各经济体的具体做法又不相同,如韩国是选择扶持家族型大企业,让这些综合集团享有特殊待遇,让他们可赚取超额利润,进行再投资研发与最终走向世界,以扩大市场规模;台湾则较倾向中小型企业;中国则倾向以国有企业为主,民营企业为辅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路线。大马则走族基型国家资本主义路线。不同的具体做法则出现不同程度的成败。

有趣的是,在当代主流西方经济理论,特别是美国学术界则流行不屑重商主义做法的自由贸易论。更有趣的是,美国市井小民一般认为这些高调理论不切实际,以致出现精英理论对市井常识的矛盾。其后果之一便是,民粹主义的特朗普因迎合市井常识而在2016年大选中胜出。

美英主流经济理论认为,致富之道在于分工与专业化。这个源于资本主义的祖师爷亚当史密斯(Adam Smith)的《国富论》(1776年版)强调,分工与专业化可以提高生产力,而生产力正是决定贫富的关键。这个理论后来又被大卫李嘉图(David Ricardo)的比较优势论所补充,成为主流国际贸易理论的基础理论。

依照这个理论,不同国家或地区拥有不同的优势,如自然资源、人为资本、人力资本等,只要能依据这些比较优势扬长避短,互通有无的各国均会受益。因为分配与专业化提高了生产力。从世界范围的角度看,这个理论也有其一面之理;只是,在同一个国家内部,这些分工则会产生赢家与输家。

造成穷区包围富区

赢家会积极支持这个自由贸易论,可输家则会因流失工作机会而反击。如1999年世贸组织在美国西雅图召开世贸会议时,便发生了大规模的暴力示威。尽管如此,西方主流国家还是保持走全球化路线,也就是依据分工,专业化与比较优势理论启动的全球单一市场化路线(即资本、商品、服务的自由进出)。

从长远来看,这个宏观理论虽有一定的道理而且也符合贸易是最佳的援助穷国脱贫致富的目标;只是,在这过程中若不能为输家安排可靠的出路,特别是再就业知识与技能的培训,这些输家难免会反扑,造成乡区包围城市或穷区包围富区的现象,如特朗普的支持者中便有许多来自乡区;同理,英国脱欧也是如此。

这个赢家对输家的对立,也因技术进步而被放大。现在的技术进步是个创造性破坏(creative destruction)的进程;它在创造新工作,新行业的方式过程中,也淘汰了不少传统行业与做法。特别是节省劳动力的创新,如互联网与生物联网,生活与工商业的数码化,是高效的,但也是冷酷的。

赶不上技术变化者,便只好出局。出局者若没有得到合理照顾,便要造反仇外,这是人性。不仅英美如此,法国亦然。2017年,法国极右总统候选人玛琳勒庞虽然败选却得到18-24岁年轻人的40%选票。这是个值得警惕的讯号,因为一向以来,法国的年轻人均有左倾传统,如1960年代学生运动。如果连18-24岁的年轻人也支持极右候选人,这可是一个恶兆。

福利国缓和危机

就业安全已成了当前发达国的紧急课题。理论上,为输家提供有保障的收入或基本收入是个选项;只是它也有个可持绩性的问题。实则,近20年来许多发达国家均面对公共财政危机,许多国家的公共债务已高达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00%。经过2020年的疫情后,这个公债更是直线向上,后果堪虞。不少人均担忧什么时候会出现全球性的灾难性债务与金融危机。

早在1848年,马克思发表其《共产党宣言》时已提出资本主义早晚会崩溃的说法;只是福利国的出现缓和了这个危机,但却没根本解决问题。

在1930年代出现世界性的大萧条时,英国经济学家凯因斯提出了由国家出手打救资本主义危机的方法。当代国家也基本上采用了这个方法,也就是由政府或中央银行透过增减税,增减支出及增减货币供应量及利率的方法,来调节经济周期。这个手段在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中被发挥到极致。也就是用量化宽松(QE)来打救资本主义的金融与经济危机。

公债节节上升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凡事均有代价。这个代价便是公债节节上升。尤有进者,这个手段还鼓励了投机客进行豪赌;因为投机客知道出了问题,政府会出来收拾残局。这个道德危害是当代经济的一个病态现象。

实则,量宽不但引来道德危害与投机也致成了劫贫致富的不公。因为大量的无中生有的钱与超低利率,使有门路的投机客大搞快速致富游戏,包括炒股与房地产,结果是致使穷人更难买到可负担房屋。大马在2010-14年房价大涨便与此有关。

吊诡的是当利率正常化时,又会引起另一轮金融货币危机,如土耳其、阿根廷、印尼、印度所面对的大幅货币贬值。因为,美国利率正常化,会促使那些大量流进新兴市场兴风作浪的热钱回流美国,引起美元荒与本国房价或股票大起后大落。

当代经济就是在这种病态的轨道上运行。这个派对能持续多久,没人说得准。这是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想赚快钱的赌徒也只能祈望本人不是派对结束时的那个最后接棒者。这究竟是理性还是疯狂?抑或是疯狂的理性?

孙和声

时事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