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突出了一个民族主义对功利现实主义的角力。英语做为世界性的强热语文,不仅知识量大,也是学术界、科技界与工商界的通用语,大马能在1990年代放宽英语的限制算是识时务,也扩大了马来族与一般大马人的出路。不少前英美的殖民地,甚至把英语列为官方用语,这就比大马更进一步。这里也透露出一个讯息,即一个国家,一种语言、一种文化、一种民族的概念,只是一种迷思。

一国之内的不同语群,能有一种共同的通用语虽可促进不同语群的沟通;但是在这一共同语的基础上,也是可以容纳其他多元语文的存在,而不必强制全民只懂一种语文。英语能够成为许多前英美殖民地的官方用语,与其他语文共存并用,便是一例。

其实,许多这些国家的精英便是英校生,既然在国语之外也可以容纳英语,为何不能也同时容纳其他语群的语文?这显然是一种自相矛盾,难自圆其说的做法。特别是这个语群是一个大语群,且还是大范围的区域性语文。

大马明显就是一个持双种标准的国家。公立大学与许多公共机构或政治精英与高层官僚均可用英语,为何就是不能平等对待华语?我国当前的教育政策也呼吁国民要学好英语,那为何就不能鼓励各语群学好自己的母语?这究竟是什么心理?即便是把英语定为一尊的新加坡也要求华族得把华语列为必考的第二语文,甚至还在推动讲华语运动时,也推动儒家思想运动。

世异则事异。1970年代前新加坡的执政精英排斥华语,主要出于政治考虑,认为华语是传播左翼思想的工具;可今天,中国本身也不搞什么左翼运动,甚至已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很可能在2030年后,成为全球第一经济体。华语功利价值正直追英语,不懂华语华文已变得不利。大马何以不能平等对待华语与英语?

说到底各语群间存在一种共用语固然有助于族际沟通;但是,更重要的是教育与学习的内容与精英或基本的共同价值观,譬如,瑞士人不一定懂得他族的语文。可在心态上,德语、法语、意大利语群均自视本身为瑞士人。他们也多选择英语而非其他同国民的语文,可这并未影响到同身为瑞士人的认同。

扩而言之,用一语文的民族也可以有不同的国家认同,如英美澳纽加的人。他们虽同样用英语,可却有各自的国家认同。同理大马华族虽也懂华语,但却有自己的政治与国家认同。可见一个国家未必只能有一种语文。

结而言之,爱国可以不分语群、教群、党派。只操单一语文或多元语文者,皆可以是爱国者。实则,多数大马人包括马来族皆是不同程度的操多语文者。进而言之,国家/政治认同也可以与多元思想或多元身份共存。如一个人可以是大马人,也可以同时是功利主义者、自由主义者、两性平权主义者、多元文化主义者或特定宗教思想的信仰者。

异语同宗,异族同心,异教同理本来就是可能的,瑞士便是一个活例,一个卓越的,发达的,高收入的多元语群国。谁能说只有操单一语文者,才可能是爱国者?爱国是不分先后,也不分语群的。
 

孙和声

时事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