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响阅】冰面下的爱与哀愁

作家倪匡说好的小说，是看了两三页以后就停不下来的作品。

韩国孙元平的第一本小说《杏仁》也有这样的魅力！ 那个叫允载的少年一登场， 目光就无法离开。这小说更像电影剧本。

少年的磁场来自他的人格障碍。若是泪腺发达，眼浅之人，会在开始阅读时， 就不停流泪了。创批文学奖的得奖作品，真不是盖的。

眼泪，会从那年平安夜，少年和外婆母亲一起出去庆祝生日开始。街上出现一个男人， 他决定：“今天不管是谁， 只要笑著的人，都将跟我一起离开。”

于是他攻击了许多人， 三个路人， 一名警察， 死了。少年的外婆为了保护他，也死了。另一个保护他的母亲成了植物人，而他目睹这一切，面无表情，毫无情绪！

“而我， 只是静静看著这一切在我眼前发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报答。从那天起，再没有人像外婆那样叫我‘可爱的怪物’， 我变成别人眼里真正的‘怪物’，没有情感的‘怪物’。”

每个人的脑袋里都有一组构造，它的大小、形状跟杏仁差不多， 因此被称为“杏仁核”。

受到外部刺激时，杏仁核会亮起红灯，做出不同的反应， 我们从而感到喜悦、憎恶、不安或是害怕。少年的杏仁核与众不同， 所以他没有感情，母亲为了帮助他， 给他做了喜怒哀乐爱怨欲的卡片，教导他如何表达情绪， 但依然没有什么起色。故事就是从变成孤苦的少年， 天苍苍路茫茫地过生活开始。

相信韩国一定是发生过这样的述情障碍案列，刺激到创作者们不时的把这个人格障碍投入创作题材。这种述情障碍（Al ex it h y m ia ）又译作“情感表达不能”或“情感难言症”，不是精神疾病， 而是人格特征，他们人生最大的困扰是不能适当地表达情绪，也很难分辨理解别人的情绪，给人一种没有同理心，无共鸣的印象。就是一个冰面人。

韩国有一套完全不偶像的神剧《秘密森林》， 主角是检察官黄始木， 因为有述情障碍人格，所以挑战韩国司法弊端和贪腐一点表情都没有，看起来铁面无私。最近也有李准基演出的《邪恶之花》，主角也是因为述情障碍，背负了十多年的杀人指控。

述情障碍，单单想像，就满满是哀愁。这个少年被霸凌、被欺负、被殴打， 满身是血，也因为没有表情， 被人看作怪物。没有朋友，唯一亲人是躺在医院昏睡的母亲。所以他是催泪的。

然而这还是一半的爱与哀愁，写给青少年看的故事，他遇到另一个怪物，坤。这个少年是他的反面，本来是他的霸凌者，有暴力倾向，克制不了情绪， 但拳打脚踢都得不到他的脸上一丝表情变化，是很无趣的事情。欺负到一个程度后，坤无聊了，收手，敌人反而交起朋友来。

少年想要拯救坤，认为他在残忍暴力下，身体里有一头啜泣的弱兽，同时也寻找那个应该有情绪，可以喜怒哀乐爱怨欲， 那个不存在的自己。结果，投入的是另一场血淋淋的厮杀。昏迷多日，他在医院醒来，世界看似不一样了。那是因为他告别了少年岁月。

而写这小说的作家孙元平，后来真的当了导演，今年上映的《诡妹》就是她的第一部电影。依然是冷漠与偏见，爱与哀愁的城市故事。她说自己不是会为社会问题站出来行动的勇者，内心的不安和平，就用作品来表达。其实她是勇敢的，就像《杏仁》尾声青年允载最后一句话：“我决定去碰撞。与生活，还有我所能感觉到的一切碰撞。”